No. 295113/11/25
文—廖昀靖
圖—臺北市政府文化局
攝影—王弼正
第28屆臺北文化獎得主出爐,兩位得主為分別來自舞蹈和偶戲界的林絲緞(卓系緞)、羅斌(Robin Erik Ruizendaal)。文化局於113年11月8日在中山堂光復廳舉行頒獎典禮,表揚得主對文化藝術的無私貢獻。
「我是荷蘭人,研究漢學,專業是亞洲偶戲——我一輩子找不到工作的。」
但事實卻不如他所笑說,羅斌在臺灣從事偶戲推廣與創作逾三十年,將偶戲作為一扇探索文化的窗,投身進去便一刻也沒停過,藉由研究者、策展人與導演等不同身份,切換視角,深深地望見偶戲的靈魂與在臺灣發展的無限潛能。
攝影-王弼正
漢學,陌生與刺激
出生荷蘭海牙,童年卻與亞洲文化親近,羅斌家裡一週吃一次印尼料理,家裡掛著印尼來的美麗畫作。當時他想,亞洲是個擁有燦爛好天氣的遠方。
中學時期,羅斌穿梭在各種語言中學習:法文、德文、英文、拉丁文、希臘文,「我一直都想當外國人。荷蘭很好,但對我來說,太甜了,沒有苦的味道。」他渴望異文化帶給他新世界的刺激感。
大學他挑戰漢學,往中華語言、文化、藝術、哲學、地理全面鑽研。十九、二十歲的歲月,羅斌每天都在背中文單字,苦背了一年,卻還讀不懂報紙。沒有被打敗,因為羅斌看見了困難裡頭,藏有難以忽視的發光物。
偶戲,真實的窗口
左/攝影-王弼正。右/羅斌提供。
1986 年羅斌到中國當交換生,做研究的他深知歷史時常是後人杜撰,有其虛假偏頗,「我想找一種跟一般老百姓、民間靠近的藝術。」圖書館裡,是偶戲發出了光。
羅斌發現了,偶戲裡什麼都有,它乘載著語言、文學、音樂、和宗教,「而且它很民主,沒有人看,它就不存在。偶戲表演有一個社會意義。」一年後,羅斌到廈門做研究,受邀前往泉州國際木偶節,衝擊迎面而來,「那時鄉下還很窮,但是偶戲的演出卻能那麼精緻、那麼美。」自此,他肯定,偶戲這門藝術之於亞洲有不可撼動的根源,而他也決心一頭栽入。
「偶戲對我來說,是一個當地文化的 wikipedia。偶會一代代傳下來,它裡面是道德觀、愛情觀、死亡觀,從裡面你會知道人怎麼處理愛情,怎麼處理權力關係,怎麼處理宗教。」
偶,沒有生命,卻也不會死。當羅斌看著偶,他想:「它不知道上過多少舞台、演過多少戲,它有一個靈在裡面。」
臺灣,生機無限的混合體
羅斌提供。
1991 年羅斌第一次到臺灣,他用新鮮的眼光,精準地描繪這座島嶼有華人的活力、原住民的自由精神,加上日本的文明與禮貌。「創造出有點亂又有點規矩的混合體。我非常喜歡。」
讓羅斌最著迷的是臺灣的電視布袋戲。當亞洲國家的偶戲都與宗教儀式相依存,只有臺灣發展出朝大眾靠攏的娛樂性布袋戲,「直到現在在網路上,你還是可以看到有年輕人在討論布袋戲角色的星座和血型!」
「但,它終究是一個精神上的東西。」羅斌不諱言,臺灣人推崇文化時會喊出布袋戲,「大家都關心,但就是不想看。」面對現實,羅斌從二十世紀末開始投入偶戲推廣計畫。
契機發生在 1997 年,當時在樹火紀念紙博物館負責展覽設計規劃的羅斌,接獲協和醫院的林經甫院長邀請他經營一座偶戲博物館。有著現代博物館展示方法背景的羅斌,發揮所長,有了博物館這個平台,他要做的是讓幾千人走進來,並且對他的研究產生好奇。
不是偉大,而要快樂與好玩
羅斌提供。
有了博物館還不夠,要讓偶戲不死,就得讓它活起來。羅斌帶領台原偶戲團和台洋劇團編創現代偶戲,發動一連串改革。羅斌的第一齣戲是《馬可波羅》,中西交融,義大利文和臺語輪番上陣,南北管結合歌劇唱法。而這一步大膽,至今創下國內外巡演超過兩百場,甚至受邀到倫敦皇家音樂廳演出的紀錄。
羅斌以最庶民的偶戲,結合當代議題,讓偶繼續說著與時俱進的故事。《台灣不見了》和花東二十一個部落合作,讓部落的人自己作偶,用母語做戲給家鄉的人看;《我有名字》則描述二次世界大戰中受害兒童的故事。「還有太多想說的故事了,我至少可以做出一百齣戲的想法都有了,這是真的非常快樂。」
提及未來,羅斌分享他是全國創意戲劇比賽的評審,每年都有近一百多所學校的偶戲團隊參賽,「這真是不可思議啊,這是全世界最大的偶戲比賽⋯⋯這是臺灣身上的一個寶呀!」
長年來,羅斌不停擦拭著偶戲這扇窗,他要繼續邀請世界也望進來,那儲存文化靈魂的地方,正鮮活著。
臺北文化獎自 1997 年開辦至今,已邁入第 28 年,歷屆表彰 83 名得主。每位得主在舞蹈、文學、音樂、教育等領域,鼓勵更多文化工作者持續為形塑臺北文化努力,進而提升臺北城市文化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