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300114/04/25
文/圖──陳朝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藝術評論聯盟副主席)
《森中空地》,2003,C-Print∕水晶裱,192 × 495 公分。
德國藝術家托瑪斯.德曼(Thomas Demand)於臺北市立美術館展出由攝影展覽基金會、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與北美館共同製作,美國策展人道格拉斯.佛格(Douglas Fogle)策劃德曼30年回顧展 以雕塑與攝影再生產的情境,去追索不在場卻存在的歷史真實。德曼1964年生於慕尼黑,1987 至 1992 年曾於慕尼黑藝術學院和杜塞道夫藝術學院學習,1994年復於英國倫敦金匠學院取得藝術創作碩士學位。
德曼曾參與2002台北雙年展,攝影原本是他紀錄作品的工具,但他發現物件實體與相機鏡頭所呈現影像之間存在一種不在場卻依附著過往情境的存在,因此他發展出以攝影與再生產的雕塑、甚至曠時攝影(time-lapse photography)或定格動畫(其亦是德曼對動態影像構成的重耍探索)作為生產超級寫實為目的重建空間情境的創作方法。
《花見》,2014,UV 印刷,無紡布壁紙,尺寸依場地而定。
起初,德曼僅以紙張和硬紙板為素材創作雕塑,以大眾傳媒中常見的紀實影像為對象,以紙材精細地重建實物的場景,透過鏡頭拍攝出近似原影像的畫面,完成後將模擬的模型全數摧毀,最終用大尺度攝影輸出超級寫實的再製。藉此他詰問攝影作為絕對客觀或真實媒介的觀念,探索現真實與重現之間的距離。
1902-1904年之間,史蒂格立玆 (Alfred Stieglitz)在歐洲與美國持續策劃了些展覽,他跟艾德華‧史丹契合作,在美國第五大道上的「291藝廊」策劃了一個「攝影/分離」展(the Photo-Secession),將攝影帶領到純藝術的領域,因此被尊稱為「當代攝影之父」,把攝影藝術與畫意攝影的美學臍帶切開,把攝影從「技巧性」轉換到「藝術性」,使攝影開始被歸為藝術領域內。因此他提倡不可以在攝影的製程中參與任何人工修飾的直接攝影(Straight photography)。他也是讓攝影作品頭一次在美國的博物館裡展出。托瑪斯.德曼則是更擴展了攝影作為藝術性生產的創造,利用如超級寫實主義作品中重製 (reproduction) 對象和場景,創造出一般照片中所沒有的「真實的境像(mindscape)」和「歷史的存在」。
《控制室》,2011,C-Print/水晶裱,200 × 300公分。
《檔案》,1995,C-Print∕水晶裱,183.5 × 233 公分。
德曼的創作題材多取自知名歷史或社會事件的報導照片,如1944年希特勒險遭暗殺、被炸毀的房間(《專室》,1994);納粹所支持電影導演蘭妮.萊芬斯坦(Leni Riefenstahl)的電影資料庫(《檔案》,1995);另如唐納.川普2017 年就任美國總統前為證明他已交出名下企業經營權而堆疊於現場的文件 (《文件夾》,2017),美國國家安全局洩密者艾德華.史諾登(Edward Snowden)逃亡至俄羅斯時曾落腳的飯店房間(《避難所》系列,2021);警方查獲30件失蹤數十年名畫與雕塑的威登斯坦研究中心(Wildenstein Institute)密室(《保險庫》,2012);311大地震後福島核電廠廢棄的控制室 (《控制室》,2011)等。
《文件夾》,2017,C-Print∕水晶裱,125 × 195 公分。
超級寫實主義(Hyperrealism,又稱高度寫實主義),原是繪畫和雕塑的一個流派類似高解析度的照片,可以看作是照相寫實主義(Photorealism)的發展。美國照相寫實主義畫家丹尼斯,彼得森(Denis Peterson)的開拓性超級寫實主義作為被普遍認為是照相寫實主義的分支運動。超級寫實主義的哲學根源自讓,鮑德里亞的理論,「模擬的東西永遠不在現實中存在」。(the simulation of something which never really existed.)因此,超級寫實主義創建了一個虛假的現實,是一個令人信服的幻想,是基於現實的一個模擬。
有些超級寫實主義藝術家通過遺留的仇恨和不容忍敘述的描寫,揭露極權主義政權和第三次世界軍事政府,如丹尼斯,彼得森關注散居的猶太人、種族滅絕和難民,戈特弗里德‧郝文和Latif Maulan在作品中描述了社會腐朽的政治和文化偏差。而德曼卻透過攝影不同的創造性手法及透過紙材的巧妙建構與光線、陰影的編排,德曼的作品乍看近似真實世界的攝像,卻了無人跡,而仔細審視更會發覺是用紙張和硬紙板重現。
《石窟》,2006,C-Print∕水晶裱,198 × 440 公分。
德曼透過原影像與最終準攝影分身之間進行層層重製與轉譯中,暗示歷史以影像的形式潛伏在大眾或個人的集體記憶中,他利用紙張以其脆弱的質地承載影像與記憶,無論是人們的日常點滴,或是歷史的事件,作品突顯攝影影像與真實世界之間互為表裡的對位關係,同時探問影像文化的慣性與人們認知空間存在著不在場的歷史真實。
《浴室》,1997,C-Print∕水晶裱,160 × 122 公分。
《悼念》,2011,C-Print/水晶裱,166 × 125公分。
亞里斯多德學派的傳統 (the Aristotelian tradition)基本上是把「時間」和「空間」作為定位分類感知經驗的二元結構,並且透過簡化的實証邏輯系統化了身體經驗及其知覺系統的「形式意識(sense data)」,因此透過此種「笛卡爾式」思維的邏輯,「空間」被絕對化了,「空間」的「主體」和「客觀」便支配了人的身體和知覺經驗。套用巴舍拉(Gaston Bachelard, 1884-1962)在《空間詩學(The Poetics of Space)》一器,她是意識的居所」。是一種形式意象、表徵、隱喻的理性召喚?或是一段往事回聲的因果關係(casual)?亦或是空間自身的動力、存有的一種「迴盪 (retentissement)」?
托瑪斯‧德曼:歷史的結舌
時間|01/18(六)至05/11(日)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1A、1B展覽室
北美館Facebook | https://www.facebook.com/taipeifinearts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