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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專題

真理存在的有限尺度和涵構: 羅晟文裝置創作的提問

No. 268111/08/25

文/攝影───陳朝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藝評人協會副主席)

羅晟文裝置創作

羅晟文裝置創作

羅晟文1987年出生於臺灣高雄,畢業於臺大電機所及荷蘭AKV St. Joost 攝影所,現居荷蘭;具有理工學科背景的藝術家羅晟文,作品呈現方式包含錄像、攝影、遊戲、聲響、裝置,他關注非人生物與社會間的關係,並透過創造性的參與方式,介入並試圖誘發提問及辯証,是為當代「關係美學」的實踐。近期計畫包含2019年於荷蘭阿姆斯特丹Foam攝影博物館發表、全天候配戴「超聲波轉換器」讓自己能夠聽見動物可聽的音頻範圍的計畫《伸縮耳》去體驗其他生物的直接經驗;2020年發表、由北海大使館委託製作、以歐洲鰻(平均生命大約80年)洄游生命途中遭遇各種人為因素阻攔的過程發想為遊戲(是為數學中的類賽局理論game theo-ry),以第一人稱記錄的逃離計畫實驗《F/EEL》。

2017年參與2020年國立臺灣美術館臺灣雙年展、發表了透過撿拾鵝絨自製羽絨衣前往北極進行耐寒檢測的計畫《羽絨》等,以自身體去實際體驗「感知perception」、經驗「知覺cogni-tion」、並鼓勵參與提問「意義mean-ing」。羅晟文的創作計畫充滿想像力與實驗性,透過影像裝置、攝影或遊戲等不同形式的呈現,讓觀眾在趣味之中反思身為人類的立場。他說他的目的(也是他認為的科學的功能)不在於找尋「永恆的答案或真理」(因為答案永遠只是「動態的」),而是促發人們關注、討論、和提問。

這次展出的作品是以在荷蘭期間針對海洋生態和經濟作物的研究為主軸,呈現科學、經濟、視覺藝術的跨領域對話。展覽集結藝術家歷時兩年的海藻研究;海藻在許多國家(特別是日本等亞洲國家)的種植及食用歷史悠久,包括昆布、海苔、石花凍等應用廣泛,而在歐陸國家也受到許多關注,特別是他們認為種植海藻不需土地、淡水、飼料與化肥,碳排量低於養魚或捕魚,為零輸入的綠色產業,有些生態學者甚至認為大量種植海藻可有效進行的碳捕集與封存,一方面提倡海藻的高營養價值,另一方面能進而緩解溫室效應;但是這樣的真理或許僅是在一定的尺度和環境涵構下成立,如同很多環境保護團體的「正義」也不是可以無窮放大的,建築法中要求屋頂的太陽板的規定也可能會毀了一個城市的文明。藝術家希望透過作品和觀眾一起從不同觀點反思永續農業、綠能、與循環經濟浪潮的尺度迷思。

展場中的四頻道同步影像集結創作者的研究過程及現象的再現,羅晟文透過影像的敘事,闡述海帶的生物本質、人們對海帶養殖的讚頌、對減碳農業的期待,以及海岸優養化的災難歷史,影像聲音中夾雜的媒體新聞資訊、人聲囈語和不斷拍打上岸的海浪聲,病徵式地象徵了他對這些行動的質疑與提問,一波波的聲浪象徵了不同立場之間的糾結。羅晟文試圖瞭解在荷蘭如何種植海藻與海帶,以及官方對海帶農場與撿拾沿岸海藻的政策與立場,也觀察了一般當地民眾對海藻的認知,想要理解這些海帶農夫的想法與期待,並實際造訪荷蘭沿岸養殖海帶的農場,同時也從消費者的角度向海帶農夫購買乾燥海帶,並使用於各種日常料理當中。

隨著研究進展,他發現這個奇幻的海帶熱潮背後亦有其風險,大規模的沿岸開發對海岸生態將帶來變化,除了衰減了海面下的陽光穿透率,可能也擾動了水中養分平衡,帶來海水優養化的威脅,雖然人們從良善的立意出發,召來的卻未必是想像中的美好。展場中還有羅晟文從不同漁會取得密布的廢棄漁網和海洋垃圾,這些垂吊物彷彿養殖於海平面下的海帶,有長有短、有密有疏,他們飄散著一點海洋氣味,也有一點廢棄物的刺鼻感,在展覽期間這些象徵海帶的垂吊物會持續增生,隨著展期過去逐漸佔據展場有限的空間資源、也會遮蔽自錄像的光線與觀眾的視線,展場會越來越令人感到不適,作品也會變得越來越難被觀看,呼應本展覽的提問:真理其實都跟規模尺度和涵構有關。

科學的貢獻不在真理的生產而在事實的提問,真理並非放之四海皆準,真理僅在一定的涵構和尺度下存在(Only in the appropriate Context and Scale, Truth is not False.)。Matter of Scale 羅晟文個展,即日起至10月2日在鳳甲美術館(Hong-gah Museum)􀀁蒙了我們重新反省對現代主義及工業革命以來對科學「絕對真理」的「崇拜話語」的迷戀。亦是人類從認識論以後對所建構出來具有單一真理性的「話語文化」(李歐塔Jean-Francois Lyotard,1924-1998)進行一次不致命的顛覆。

羅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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